拉美经济亟待深层次结构变革

8月6日，在巴西戈亚斯州克里斯塔利娜，工人驾驶采棉机在棉田中作业。

（新华社发）

近日，联合国拉丁美洲和加勒比经济委员会发布报告，将2024年拉美地区经济增长预期从2.1%下调至1.8%。“如果拉丁美洲不进行深层次结构性变革，可能会失去第三个十年。”拉经委执行秘书何塞·曼努埃尔·萨拉萨尔-希里纳奇斯敲响了警钟。拉美地区经济发展当前面临何种挑战，又该如何跨越“拉美陷阱”，快速发展的中拉合作又将为拉美国家提供何种助力？

前两个“失去的十年”

20世纪80年代，拉丁美洲经历了首个“失去的十年”。

当时，拉美国家普遍采取高负债的发展模式，并且外债以浮动利率为主。当美国在20世纪70年代末开始激进加息时，拉美国家还债付息的成本也快速攀升，先后陷入债务危机。随之而来的是大量国际资金出逃，相关国家货币大幅贬值，拉美深陷经济停滞、通货膨胀、高失业率等恶性循环。整个20世纪80年代拉美地区国内生产总值（GDP）年均增长率仅为1.2%。

“美联储采取的激进加息政策，点燃了拉美债务危机的导火索。但这一危机背后也凸显出拉美内部发展的缺陷。”中国国际问题研究院拉美和加勒比研究所副所长步少华表示，当时拉美国家采取的“进口替代”工业化战略未能成功，不仅未能有效减少进口，反而需要进口更多原材料、中间产品、机器设备等来支撑国内制造业生产，再加上当时进口价格高于拉美国家出口初级产品的价格，导致高额贸易赤字，拉美国家由此不得不举债维持其进口。

21世纪初期，拉美大部分国家的经济开始复苏。2000年至2015年期间，拉美国家的年均经济增长为3%，远高于20世纪末期的水平。但转折点再次出现。据统计，2015年至2024年间，拉美区域经济平均增长率仅为0.9%，拉丁美洲被认为遭遇了另一个“失去的十年”，地区一些国家经济陷入停滞甚至萎缩。

中国社会科学院拉丁美洲研究所副所长岳云霞表示，21世纪初期，在全球大宗商品超级周期的背景下，有利的外部市场环境促进了拉美经济繁荣。但与上一个“失去的十年”相同，拉美国家仍未能实现工业化进程，提升其内生经济增长动力，全球全要素生产率（TFP）增长非常缓慢。因此，伴随2014年大宗商品价格开始回落，全球贸易保护主义抬升，国际贸易条件相对恶化，拉美经济增速便再次停滞乃至下跌。

“失去的十年”警钟再响

当前，拉经委负责人为拉美国家陷入第三个“失去的十年”敲响警钟。萨拉萨尔-希里纳奇斯表示，全球不确定性升高、美国经济降温、部分大宗商品价格低廉，以及财政空间缩小、高利率和严苛的国际金融条件是拉美地区增长预测下调的原因。

对此，萨拉萨尔-希里纳奇斯以及其他一些专业人士也提出“深层次结构性变革”的建议，指出拉美国家亟需从生产力和生产效率方面着手推动高速、可持续与包容性增长；进一步推进区域经济一体化，更主动地融入经济全球化；开展数字化转型；大力推动环境可持续发展等。

但外界普遍认为，拉美推进此种深层次结构性改革难度不小。

“拉美多国很早便开始尝试经济结构改革和工业化，但目前来看都还不太成功。拉美传统产业结构及其所带来的弊端已根深蒂固，不断增加的社会福利支出未能产生有效的再分配结果，反而加重了财政负担，束缚了改革步伐。”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拉美研究所执行所长、研究员孙岩峰表示，两个“失去的十年”已导致拉美发展落后于世界主流的工业化浪潮。尽管随着全球价值链的扩展，发展中国家的出口门槛变得更低，但受到国际经贸规则的限制也更大，使它们难以实现产业升级，摆脱中等收入陷阱。随着自动化和人工智能技术的发展，在没有生产率提升的情况下，拉美国家单靠外部需求驱动的出口增长难以持续，更难以改变出口结构单一的状况。

步少华表示，近几十年来，拉美国家左右翼政府“你方唱罢我登场”，严重影响了政策的延续性。当前拉美国家财政过于依赖农矿等初级产品出口，已形成路径依赖，如果没有强大的政策干预，将难以克服实现工业化过程中存在的较强发展惰性。

此外，高额的债务压力也进一步缩小了拉美国家的财政政策空间。根据惠誉公司统计，拉美地区财政风险有所增加，预计2024年财政赤字占GDP比重达1.5%，高于2023年的1.4%。

“向东看”寻找发展突破口

面对发展困境，当前拉美国家正积极推行多元化外交与多边合作，并且纷纷选择“向东看”，尤其是加强与中国的交流合作，以寻求高质量发展的突破口。

“中国正以高质量发展推动中国式现代化，拉美地区也意图通过结构性改革促进发展模式转型，两者具有相似发展阶段，共同发展利益，因此推动双方高质量发展合作具有重要意义。”岳云霞表示，尤其是拉美多国已成为共建“一带一路”倡议的重要合作伙伴，不仅帮助其改善了基础设施，还在多个领域获得资金和技术的外溢，帮助拉美国家提升全要素生产率。

比如，在巴西，比亚迪生产基地的建设如火如荼，将为当地带来先进的汽车生产技术，预计初期年产量将达到15万辆；在秘鲁，中企在建的钱凯港项目主要流动设备采用纯电驱动，通过智能系统减少相关设备的空耗；在特立尼达和多巴哥，中企建成的凤凰工业园成为拉美地区首个5G网络覆盖的工业园，还配备了太阳能路灯、高标准污水处理系统等环保设施。

当前更多好消息传来——仅今年上半年，已有多达9个拉美和加勒比国家的领导人或外长先后访华，“合作”“发展”成为双方交流高频词；中国同洪都拉斯成功举行六轮自贸协定谈判并签署自贸协定早期收获安排；同秘鲁实质性完成自贸协定升级谈判……

孙岩峰表示，下一步，中拉双方可以通过完善自贸协定、投资保护协定等，加强经贸合作机制性建设和便利化保障。此外，当前拉美国家对数字基建的需求强烈，中国在数字基建领域具有成熟的技术和丰富的经验，双方可以加强在数字经济领域，尤其是在电子商务方面的合作，在平台建设、物流优化等方面开展交流，为双方企业提供更广阔的市场空间和更便捷的贸易通道。